為什么要有離婚冷靜期
我贊成離婚前有一個冷靜期,有一句哲理名言:憤怒時切勿做決定!鬧離婚的夫妻,有幾個不是一言不和甚至大打出手,在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?
說到這我想起年輕時遇到的一件事。當時我在廠工會工作。一天,剛出辦公室門,只見一位同在機關工作的同事媳婦氣沖沖地從樓下走上來,我一看不對勁,忙截住問:嫂子,干嗎去?我找xxx去,我得和他離婚!(這位同事正在工會旁邊的會議室開會,要是媳婦闖進去可就有戲看了)
我連忙把她拽進了工會,問:到底怎么了?昨晚上他罵我,罵得不沾牙!還干部來,什么熊干部?我高低不和他過了,離!我和同屋的女工干事兩人好說歹勸:你就是真和他離,也要等開完會,兩人一齊去保衛科開信呀。(那時離婚必須經單位開證明)后來我們把她勸回家了。
第二天,兩人還真去保衛科了。保衛科房科長是一位老保衛了,紡織廠又是女人的天下,鬧離婚也是家常便飯。房科長什么陣式沒經過?迷著眼一聲不吭地聽兩人吵著說過離的理由,開口了:回去吧,半個月后再來開信。女的不愿意,房科長瞪:咋的?不行讓你們車間主任來!兩人乖乖的回去了。
再后來我這位伙計先是端著飯盒在辦公室自已吃,見面還很感謝我。再后來……半個月過去了,怎么不離了?我見了房科長十分不解。你個生瓜蛋子懂什么!房科神秘地笑了:那天是女的下早班,人家洗完澡在家上床等著了。那個熊東西打牌到半夜,老婆生氣插門不讓進。他急了大罵,兩人能不鬧?半個月后氣早消了,離什么離!
這似乎成了每個國家發展到一定階段時必然出現的現象:離婚越來越多。美國、日本、歐洲發達國家的民政數據皆顯示自上世紀五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紀初,離婚率呈增長趨勢,直至二十一世紀初陸續達到峰值后方才緩慢回落平穩。
現在我們似乎也在重走這一軌跡。據民政部統計,從2003年開始,我國離婚數量已經連續14年增長,2003年離婚數量是133.1萬對,到2015年,中國依法辦理離婚手續的共有384.1萬對,粗離婚率為千分之2.8.實際上離婚率并不會這般無休止地增長下去,2016年我國離婚數量將增加至485萬對,根據國家的經驗看,這可能是峰值,情況將在可預見時期內好轉——因為數據顯示結婚率從2013年開始大幅回落。
王爾德那句雞賊的名言得到印證,“什么是離婚的主要原因?結婚。”當結婚的人少了,離婚的人也自然會少。
但眼前我們好像還沒不曾經歷過這樣的離婚高峰,人面對不曾經歷過的事往往有種本能恐慌,人心惶惶之余,行政和司法機關也表示憂慮。
2016年武昌婚姻登記員熊玲一度成為爭議人物,在工作崗位9年來,熊玲曾以“打印機壞了”、“網絡故障”等善意謊言挽救了500余對瀕臨破裂的婚姻。新聞的目的原為宣傳一樁美談,不料新聞出街后掀起了一番罵戰。婚姻自由與婚姻神圣似乎在某一點存在不可調和之處。
熊玲與她的支持者都堅守著“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”的古樸價值觀,但熊玲顯然沒有阻止他人離婚的能力,“打印機壞了”之類借口實際上起到的正是“冷靜期”作用。事實上冷靜期在加拿大、日本、美國等國家已是離婚的一個必經程序,一般以三到六個月不等。2016年根據最高法《關于開展家事審判方式和工作機制改革試點工作的意見》,離婚冷靜期在全國118個中級和基層法院開展試點。
最高法審判委員會副部級專職委員杜萬華接受采訪時說:500萬離婚當事人會影響到1000萬人,如果加上他的父母,如果再加上他的兄弟姐妹,就是說因為離婚而攪動的人群,將影響到六七千萬人——這還只是一年的量。更值得注意的是,未成年人違法犯罪百分之七八十都來自離異家庭。因此幾乎所有國家與地區都不會坐視離婚率增長而無動于衷,因為婚姻對于個人而言是私事,但所有人的婚姻加在一起,則事關社會基本盤的健康穩定。
冷靜期在我國的試行效果好像不錯,相關部門在對離婚訴訟進行一定評估后,視情況需要決定是否開出離婚冷靜期通知書。以上海靜安區法院試點為例,從2016年6月實施離婚案件“冷靜期”,45天時間里,67起離婚案件中,成功挽回了27個瀕臨破碎的家庭。確實,即使外人不解其中真意,但絕不排除有相當一部分的離婚決定有輕率且荒謬之處。此即設置離婚冷靜期的意義所在——給予離婚決定充足的考慮時間。
為什么要有離婚冷靜期
然而值得注意的是,離婚冷靜期的應用范圍仍限于離婚訴訟,即夫妻雙方就離婚未能達成一致的情況,這類情況為數不少,但絕大多數的離婚屬于協議離婚,好說好散,在地方民政局走個程序即可完成。2016年在民政部門登記離婚數量為346萬對,需要法院判決的為139萬對。簡而言之,離婚冷靜期暫時還只能削減后面那個數。
不錯,如果需要的話,離婚冷靜期同樣可用于協議離婚。但更應該考慮的是,即使行政和司法機關成功減少了離婚,人心是不是就從此不再躁動?尤瓦爾赫拉利在《未來簡史》中問了這樣一個問題:如果人能活到150歲,算40歲結婚,指望婚姻持續110年,這個想法實際嗎?
確實,人心已不古,但帶來這種不古的是生產力的進步,這種進步必然帶來社會結構與人際關系的演變。應當認識到,即使行政和司法機關措施到位,離婚的人都會增加,因為個人生產力和經濟獨立能力提高,誰沒了誰都能過,離婚比過去少了更多利害牽絆。不錯,是該考慮一下離婚對未成年人的影響,但并沒有證據表明,一個父母貌合神離,為了孩子而勉強在一起的家庭,對未成年人的負面影響會比干脆的離婚更小。與其讓父母勉強維持婚姻,不如想想如何減少離婚對未成年人的影響。
說到底,人們得學會以平常心看待離婚,以平常心應對離婚。當我們學會平常地看待離婚后,更應該學會的是:更慎重地看待結婚。我們痛心不已地看到許多人離婚時的沖動,卻忽略許多人結婚時的輕率。而結婚是沒有冷靜期的。曾經即使是輕舉妄動的結婚都會被人們祝福,因為人們覺得結婚是件喜事;而深思熟慮準備妥當的離婚都會被人哀嘆,因為人們覺得離婚是壞事。而從現在起,不管結婚離婚,都只是一件事,不該有好壞之分。王子和公主結婚,不應再是童話的結局。